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拋卻死屍何處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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拋卻死屍何處脫

崔府偏廳內,滿滿一桌子熱騰騰的酒菜,本是為慶祝允棠冊封準備的,如今眾人圍坐,卻不發一言,目光都死死鎖在一人身上。

身上快被盯出幾個洞的蕭卿塵,大氣都不敢喘,肚子餓得咕咕直叫,也不敢提起筷子,只能盯著面前的燒鵝偷偷咽口水。

自打說完賜婚的事之後,氣氛就變成這個樣子了。

尤其是崔奉和崔奇風兩父子,簡直可以說是殺氣騰騰,恨不得生吞活剝了他的模樣。

他只得在桌下,偷偷拉了拉允棠的衣袖,並投去求助的眼神,可她不但目不斜視,還一把將衣袖扯回。

不是允棠不幫忙,實在是她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。

難道說:外祖父、舅舅舅母,我們是真心相愛的,求你們成全?

還是說:不用擔心了,我們這個婚約就是先訂著玩的,沒準過幾年就散了?

她抿緊嘴唇,心下腹誹:這小子,剛在馬車上勸她時候,不是還挺能說的...

最後打破這尷尬局面的,還是氣鼓鼓的崔北辰,少年倏地起身。

“他能求賜婚,我也能!我這就去求官家,讓官家把允棠嫁給我!”說罷,轉身就要出門去。

“回來!”祝之遙秀眉微蹙道,“嫁來嫁去,你們都當婚事是兒戲?”

面上是說自己的兒子,眼睛卻瞟向蕭卿塵。

蕭卿塵訕笑,“崔夫人,我可不是...”

“你小子這是趁火打劫啊。”崔奇風冷冷拋出一句,“官家剛說要賞你,你就要娶我們家允棠,你把她當什麽了?”

凜凜冬日,崔府因都是武將的緣故,屋內炭火並不足,可蕭卿塵汗都快下來了。

這總歸不是他一個人的事,允棠醞釀良久,終於鼓起勇氣開口,“舅舅...”

崔奇風大手一揮,“允棠,你先別說話,讓這小子自己說。”

允棠只得悻悻閉上嘴。

“舅舅,不是,崔將軍。”蕭卿塵幹笑兩聲,“我,我是真心喜歡允棠的,我會一輩子對她好,不讓她受一點委屈。”

“哼,這算什麽,我也能做到!”崔北辰雙手環抱胸前,賭氣道。

崔奉緩緩開口,“我沒打算這麽快把允棠嫁出去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蕭卿塵誠懇道,“崔老將軍,我一直把您當作榜樣,當著您的面我不敢說謊。我與她也有三年之約,若三年後她改變主意,我便放她離開。”

他轉頭看向允棠,“我知道她經歷過什麽,也知道她想要什麽。凡事她想要做的,我都會盡全力去幫她完成,也定會拼了命去護她周全。我也有私心,想要把她留在身邊,給自己搏一個機會,還望崔老將軍成全。”

眾人沈默。

“那你呢,允棠,你怎麽想?”祝之遙問道。

見眾人又齊齊看向自己,允棠也慌了神,“我...”

“唉!”崔南星誇張地嘆了口氣,扭頭對崔北辰搖頭道,“崔北辰,你徹底沒戲了。”

崔北辰不服氣,“她都還沒說話,你怎麽知道?”

崔南星指著蕭卿塵腰間的黃玉魚佩,道:“他這個魚佩,我見過允棠有個一模一樣的。”

“沈家魚佩?”

“當真?”

崔奉父子異口同聲。

允棠像做錯事的孩子,把另一半魚佩掏出來,擺在桌面上,不敢擡頭。

“這...”崔奇風遲疑看向夫人。

蕭卿塵征詢地望向崔奉,“崔老將軍。”

崔奉輕嘆一聲,“官家都已經賜婚了,還問我做什麽。”

感覺有一個世紀那麽長的晚飯終於用完了,蕭卿塵隨允棠在院子裏散步。

冬日風勁,銀杏樹上零星剩了幾片枯葉,隨風打著轉飄落。

他好奇地東看西看,指著一株臘梅,笑道:“前幾次來都是夜裏,都沒發現這裏還種了臘梅。”

“噓!”允棠忙四顧,看左右無人,才放下心來,嗔道,“你不要亂說話。”

“好,下次註意。”蕭卿塵笑笑,又想到什麽似的,“鐵匠鋪的事,就是今日夜裏吧?”

允棠點頭,“嗯,我和南星已經準備好了。”

“其實你們不必這麽麻煩的,我直接去把他們老巢搗了就是了。”

允棠白了他一眼,“我又不知道你要回來,況且若是打草驚蛇怎麽辦?還是這樣穩妥些。”

“郡主說的是!”他拱手作揖,“我跟你們一起吧,以防萬一。”

“不必了,你幫我在軍中找一個叫萬起的人,我已經找人畫了像,明日便能拿給你。”

見她不容反駁的樣子,蕭卿塵笑笑點頭,“好。”

當天夜裏醜時,月明星稀,偶有寒鴉嘶鳴一聲。

崔南星守在角門,只聽門外傳來三長一短的敲門聲,便知鐵匠鋪的人到了。

忙開了門,像模像樣抱怨道:“怎麽才來啊,冷死了。”

來人是兩個精壯的漢子,也沒搭話,只問東西在哪。

崔南星在前面帶路,將人引到後院一個房間門口,兩人也沒猶豫,擡腿便朝門裏進。

裏面的“屍體”是允棠穿了婢女的衣裳假扮的,沒多一會兒,便一人抱頭一人擡腳將“屍體”擡了出來。

“大哥,你們這是要怎麽處理啊?”崔南星搓著手問。

其中一人不耐煩道:“問這麽多做什麽?”

崔南星訕笑,“我這不是不放心麽。”

“我們東家每年不知道接多少單生意,從沒失過手,小娘子放心就是。”另一人爽朗道,“快走吧。”

二人出了角門,將“屍體”丟上車,車上竟還有兩具屍體,其中一具還瞪著雙眼,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,“盯”得允棠叫苦不疊,只得伸手將那雙駭人的眼睛闔好。

車子是輛牛車,慢慢吞吞的,車上又擺了些蔬菜瓜果掩人耳目,二人說說笑笑,仿佛真的是農戶一般。

崔北辰和耿忠、魏廣二人忙暗中跟了上去。

蕭卿塵則坐在屋頂,自上而下看著牛車駛過,面色凝重。

冬夜寒風刺骨,允棠躺在冰涼木板上,身上又只蓋了張破草席,不禁瑟瑟發抖。她探手摸了摸,另兩具屍體還是溫的,便把腳塞到屍體身下,又把整個身子貼過去,這才感覺好些。

這麽刺激的體驗,怕是這輩子都難忘了吧。

等出了城,已經過去大半個時辰了。

又行了小半個時辰,牛車才在一處建在荒郊野嶺的小木屋前停了下來,兩名漢子哼著小曲下來“卸貨”。

崔北辰早就沒了耐性,提刀就要上前,卻被人一把按住肩膀。

崔北辰一驚,轉身用另一只手肘朝身後人頭側猛擊過去,對方一擋,低聲道:“是我!”

回頭一看,竟是蕭卿塵!

崔北辰沒好氣地問:“你怎麽在這?”

“我未來娘子涉險,我怎麽可能不來?”蕭卿塵一面看著牛車動靜,一面嘴貧道。

崔北辰瞪他一眼,又要起身,蕭卿塵道:“擒賊先擒王,這都不懂嗎?你沒看木屋後面就是滿山的松柏林麽?這黑燈瞎火的,你現在出去,管事的人都跑了,就剩這麽兩個幹活的。”

“話真多!”崔北辰自知理虧,蹲下身子嘟囔道,“我要早知道你來,我就...”

“不來了?”蕭卿塵搶著說道,“不來也好,反正你也沒什麽用。”

“你——”

二人將允棠往地上一丟,蕭卿塵心都跟著揪了一下,忍不住氣道:“你怎麽不去扮屍體?”

“你當我沒說嗎?她們兩個都說我太高了。”崔北辰哼了一聲。

蕭卿塵找到耿、魏兩人的位置,做手勢示意他們去木屋後面包抄,耿、魏頷首示意明白,貓了腰向屋後跑去。

從木屋裏出來一個婦人,來到牛車跟前,把手中食物往嘴裏一塞,囫圇問道:“幾個?”

“三個。”

“行,幹活吧。”

婦人拍了拍手轉身,只聽兩聲悶響,一回頭,劍尖已經直逼喉嚨。

木屋裏還有一個獨眼男人,也被耿、魏二人拿下,蕭卿塵和崔北辰將兩男一女捆了個結實,押到屋內審問。

屋內炭火燒得倒是挺旺的,允棠蜷縮在火爐跟前,剛才這一路,她凍得不輕。

婦人驚恐道:“你們到底是什麽人?”

蕭卿塵不理會,擡腿踢了獨眼一腳,“說,要是遇上沒死透的,你們怎麽辦?”

獨眼鼻子裏哼了一聲,並不開口。

蕭卿塵笑了笑,蹲下來,從懷裏掏出塊令牌,給獨眼看了一眼,便收了回去。

獨眼慌道:“你們是軍巡院的人?”

“我們現在是查別的案子,你要是如實說,幫我們破案呢,我可以當今天什麽事都沒發生過,不然的話,你們十個腦袋也不夠掉的!”

“軍爺請問。”獨眼道。

允棠緩緩起身,“七八日前,你們有沒有去過國子監司業晁府?”

“這...”其中一名漢子為難道,“這我們哪記得啊!”

“記不得是吧?”蕭卿塵拍拍膝蓋起身,“成!”

“別,別。”獨眼忙道,“軍爺您等等,我,我有本冊子。”

“哦?”蕭卿塵嗤笑,“你那些主戶,知道你有本冊子嗎?”

“軍爺您說笑了,我也得留一手防身不是?”獨眼下巴一努,“您在我榻上東北角被褥下面摸一摸,有個凹槽...”

崔北辰快步上前,果然摸到一本冊子,允棠忙過去,兩人挪到油燈底下,翻看起來。

蕭卿塵又踢了獨眼一腳,“哎,剛才的問題還沒回答呢,要是遇上沒死透的怎麽辦?”

獨眼如實答道:“看情況,要是肯定救不活了,索性就鑿死了,跟屍體一樣處理。要是壓根就是裝死的,緩兩天要是能緩過來,沒什麽大毛病的就找個人牙子再發賣了,賣點是點。”

“找到了!”允棠驚呼,拿著冊子給獨眼看。

獨眼一瞧,後面有個三角符號,“這個三角,就是模樣還行,給賣到燮州青樓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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